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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国时间 23:01 2024年5月7日 星期二

记者手记:泪洒赫尔松


赫尔松国际机场遍布的飞机引擎和其它部件残骸,反映了乌军对当时驻扎在机场的俄军的猛烈攻击。(2023年2月5日,美国之音博夏特拍摄)
赫尔松国际机场遍布的飞机引擎和其它部件残骸,反映了乌军对当时驻扎在机场的俄军的猛烈攻击。(2023年2月5日,美国之音博夏特拍摄)

我们在人行道上遇到了亚历山大·彼得连科(Aleksandr Petrenko),当时,在清晨的一次轰炸后,工作人员正在清理碎玻璃。他唇上留着一撇浓厚的白胡子,戴着黑色的冬帽,默默地跟我们打了招呼。Merry Berry Café 咖啡馆和附近其它店面的招牌被毁了,所幸无人受伤。

他静静说了几个字,向我们招手,让我们跟着他,通过一道门,从楼后入内。

进了他的公寓之后,我们可以看出,早在爆炸之前,彼得连科唯一的临街窗户已经用木板钉起来了。俄罗斯去年3月占领了赫尔松,乌克兰在八个月的苦战之后,收复了这座城市。

如今,乌克兰控制着城市,而俄罗斯则天天轰击。

彼得连科两间屋的公寓位于一条林荫道上,附近是一家公园,定期遭到火力攻击,但是,正因为如此,他希望我们进来看看。一面墙壁摆满了组织井然有序的光碟,两张桌子上堆满了电线,还有各种老旧电脑和其它设备。

我们很快就明白他想说什么了,而且了解到他基本丧失说话能力。他给我们看了一张名片,上面简单地列明他是“摄影师”。接着,他抽出了一叠洗印照片,坐在浅褐色的沙发上,我们的摄像师博夏特(Yan Boechat)坐在他旁边,两人翻起了这些照片。

美国之音摄影师博夏特(左)与赫尔松居民彼得连科翻开彼得连科拍摄的照片。(2023年1月26日,美国之音希瑟·默多克拍摄)
美国之音摄影师博夏特(左)与赫尔松居民彼得连科翻开彼得连科拍摄的照片。(2023年1月26日,美国之音希瑟·默多克拍摄)

照片反映了美丽的夕阳景色,还有戏水的鸭子。还有一朵橙黄色的郁金香以及一只明黄色的蝴蝶的近景照。这些照片都是在赫尔松更为美好的岁月里拍摄的。

他没有说话,但坚持让我们选择几张照片带走,作为礼物。

顽强打扫

在几分钟的车程外,我们在一处公寓楼群停了下来,这里的公共大院有一个巨大的弹坑。

炸弹是在1月击中这里的,让大火和泥土扑向这些楼房的顶部。花园里布满了碎玻璃和其它残片,弹坑里积起了水,有大约两米深。

赫尔松一处公寓楼群落的大弹坑。(2023年1月26日,美国之音博夏特拍摄)
赫尔松一处公寓楼群落的大弹坑。(2023年1月26日,美国之音博夏特拍摄)

我们的翻译帖木尔·索洛维约夫(Tymur Soloviov)走近一位女士。虽然周围一片狼藉,但她还是在打扫自己公寓旁的走道。

“你还好吗?”他问,希望她能告诉我们更多关于这次轰炸的细节。

她语带讽刺地回答说:“好极了。”她一边走开,一边用小扫帚恶狠狠地扫着,指向弹坑,嘴里嘟囔说;“你可以看到有多好啊。”

因为她显然没有情绪跟记者聊天,所以我们开始离开。可是她大声地分享了一个想法:“不管什么白痴做了这件事,我祝愿他们去死,”她说。

爱犬回归

在赫尔松城外,我们访问了普拉夫季涅村。这里曾是战争前线,如今只住了几户人家。

前往村庄的主要公路的桥梁在战斗中被摧毁了,我们跟着一辆救援工作者的箱型车,驶向那座桥梁曾经跨越的一个宽宽的沟渠。我们的司机缓缓地把车开下了沟,我们下车步履艰难地行走,这辆四轮驱动汽车则慢慢地向上攀爬。

在村里,那辆救援车停在了一户人家前。一位男士和一名十几岁的男孩把绿漆从他们的卡车上刮掉。这辆车被乌克兰陆军征用了,后来又还了回来。这家人试图恢复卡车原本的白色。墨绿色的车辆是军事打击目标。

男孩的母亲、50岁的拉瑞莎·扎卡尔契奇(Larysa Zakharchich)走到土路上,跟救援工作者见面。她接受了一些肥皂、橘子和一袋饼干。救援工作者跳上车子,开走了。

“几乎每天都会有人来,”她说。“这是好事。但是我们不需要杂货。我们需要建筑物资。”

村里到处都是俄罗斯坦克残骸,周围田地遍布地雷。扎卡尔契奇说,她现在居住的房子是一户人家逃走时放弃的,当时普拉夫季涅还是战区。但是,在她离此大约10公里的村子里,所有住宅都被摧毁了。

在炸弹落在村里之际,她和家人匆忙逃离,把他们黑色和棕色相间的狗罗曼(Roman)丢下了。普拉夫季涅当时是相对安全的选项。

几个月前,她回去看了看自己的村子。“你一进村,就忍不住要流泪,”她伤感地解释说。

不过,罗曼却熬过了战斗和几个月的独立生活。如今他住在普拉夫季涅的新家。

“是的,我们看到他,真是太高兴了,” 扎卡尔契奇说。

美景不再

在拥挤的赫尔松公寓里,摄影师彼得连科在他送给我们的照片的背后签名。我们说,照片太珍贵了,不该送人,但是他坚持要我们拿走。

摄影师博夏特为了在院子里拍摄先离开了。彼得连科送我们出去的时候,利用手势和几个词问翻译索洛维约夫,他的照片会去哪里。

“这张去巴西,”索洛维约夫指向住在圣保罗的博夏特说。彼得连科的脸上露出微笑,眼中涌出泪水。

“她住在土耳其,”索洛维约夫补充说。他指向了我。彼得连科的泪水沿着两腮流了下来,他拥抱了我。博夏特回到了走廊,两位男士像久别重逢的发小一般紧紧拥抱。

我们在彼得连科拥挤的公寓与他告别,公寓所在的街道在战争结束之前会一遍又一遍地遭到轰炸。他的两张洗印照片——蓝色与橙色的赫尔松夕阳下高高挺立的暗色芦苇——将前往更加安全的地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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